昆曲
花仙葛巾
（据《聊斋志异·葛巾》改编）
编剧：崔利弓
人物
正 旦——葛巾，17岁，牡丹花仙。
正 末——常大用，20岁，西洛书生，酷爱牡丹。
花 姑——天界花神领袖，统领众花神。
桑姥姥——葛巾佣人。
知 书——常大用书童。
玉 版——16岁，牡丹花仙，葛巾叔妹。
张园公——曹州牡丹园园主。
常大器——17岁，常大用之弟。
常大用之母。
常大用之父。
强人甲——贼寇头目。
强人乙——贼寇二头目。
十二月花仙、男女侍者若干。
时间地点
唐代，曹州（今菏泽）牡丹园，西洛（今洛阳）常大用家。
楔子
（音乐起，十二月花神上，舞科，唱）
骀荡东风天下春，花信纷传若锦云。新岁日常新，群芳管领，唯有我花神。
（花姑上，云）广袖轻舒云叆叇，四时花放月氤氲。某乃花神花姑是也，主司天和气蕴、百卉生伐。
（十二月花神拜科，云）参见花姑。
（花姑云）免礼。
（十二月花神云）谢花姑。
（花姑云）二月十二乃花朝之期，亦我花神佳日，可喜可贺也。看世间风物祥和，万千气象，更显我仙界功伐。今奉天帝玉旨，敕封十二月花神，望尔等谨遵天命，各司职守，勿使天纲有误也。
（十二月花神云）奉旨行事，谨遵天命。
（花姑云）一月主司，兰花花神。二月主司，梅花花神；三月主司，桃花花神；四月主司，这四月么……牡丹花神何在？
（牡丹花神趋前拜科，云）牡丹在。
（花姑云）你有一段尘缘未了，暂缓司职。可去中原地界繁盛花族，待尘缘事了即可复职。
（牡丹花神云）谢花姑教诲，小神谨记了。
（花姑云）退下。
（牡丹花神云）是。
（花姑云）五月主司，芍药花神；六月主司，石榴花神；七月主司，荷花花神；八月主司，紫薇花神；九月主司，桂花花神；十月主司，芙蓉花神；十一月主司，菊花花神；十二月主司，水仙花神。敕封完毕，各领天命；依律行事，不得有误。
（十二月花神云）谢花姑。
（花姑云）乾坤锦绣，花满人间。正是：一日花朝春百媚，香埃袅袅遍尘寰。
（花姑下，牡丹花神独舞，十二月花神伴舞）
（牡丹花神唱）遥看尘凡景色新，甘为风华幻此身。芸芸俗影谁解个中人？（十二月花神唱）紫虚尘陌，天香一抹孤旅伫芳魂。
第一折：探花
（末扮常大用、书童知书上。）
（常大用唱）雁转莺啼，风轻柳翠，花信风荡起桃华水。浸上柔荑，把娇软悄悄递。
（常大用云）销尽功名万事空，自将逸兴觅花丛。青门紫陌唯成恨，从此终朝傍玉容。小生常大用，西洛人氏，年方弱冠。幼读诗书，饱学经史。去岁秋闱失利，便无意功名。因酷爱牡丹，闻听曹州牡丹甲齐鲁，故前往曹州一睹牡丹姿色也。（唱）
收拾意气，天光昧爽马蹄疾。云微茫疏星寥落，山冥翳鞭影低垂。峤翠藏幽、几番闻杜宇，桃红韫秀、弥久醉花溪。（云）兀那山光水色，鸟语鹃啼呵，（唱）怎不教人愁烦顿改，悒闷悄离。东君无语山河媚，看不尽这红裙绿袖，紫面青衣。
（知书云）相公，前面就是曹州地界了，咱们快走几步哉！
（常大用云）好走。（走科）
（张园公上，云）花开日日笑春风，香满东园朵朵红。四季芳菲都看尽，曹州我本一闲翁。老身张园公，祖上曹州为官，留下牡丹园和一座客馆，偌大一片家缘也足够老身受用了。虽是栽花种草的勾当，也是养家糊口的营生。每日里以花为伴，以鸟为朋，闲步幽园，赏花看月，春风秋露，自洗尘心，虽只园公，亦胜半个神仙者矣。
（常大用礼科，云）张世伯，小侄有礼了。
（张园公云）哦，哦，免礼，免礼，我们是上一辈的通家，不必客气。你爹爹、母亲可好？
（常大用云）承蒙世伯牵挂，爹爹、母亲都还康健。
（张园公云）世侄既然来了，就在我这客馆住下，趁这大好春光，游览一下牡丹园的国色天香，也不枉来此一遭。
（常大用云）小生正有此意，专为来此看这牡丹仙姿。馆银按日奉上。
（张园公云）馆银好说。我这牡丹园可是曹州品种最全、花色最艳的园子了。待到春光烂漫之时，牡丹最是诱人之际。
（常大用礼科，云）小生饱此眼福，还要多谢张世伯。
（张园公唱）千里曹州家远离，都只为、寻芳踏绿赏花枝。桃红杏粉都难得你意儿迷，一任待牡丹独秀耿耿情难替。（云）可惜呀，牡丹尚未开花。（唱）春风吹不开牡丹含笑靥儿媚。（常大用唱）待日过一两旬，春风几番吹，（云）再看牡丹花呀，（唱）则索红颜挺秀朵儿缀，郁郁香气撮心眉。（张园公笑科，下。）
（常大用看花科，云）牡丹虽未开花，却日渐勾萌。青枝翠叶盈立于目，好不喜煞人也。哦，我何不题诗一首，以望其拆？噢，知书，将笔墨来！
（知书云）好了哉。（知书取笔墨科，常大用粉墙题诗科。）
（常大用吟诗）瞠眉日守候秾华，安枕栏旁便是家。一缕香魂飘入梦，相思夜夜伴仙葩。西洛常大用题。（常大用、知书下）
（旦扮葛巾、老旦扮桑姥姥上）（葛巾唱）
阆苑迷离尘景奇，轻移步是搭儿尽开颐。闲眄伊，柳烟花雾把人迷。（看牡丹科，云）这牡丹虽为国色，奈何春光怎占得先？（唱）休道花开晚，漫说蝶舞迟，谁为芳菲默默起相思？
（葛巾云）奴家芳龄一十七岁，小字葛巾，乃牡丹园中花仙是也。只因尘缘未尽，暂缓司职。今日无事，闲步园中，看这春风梳翠，百卉流芳，多少是好啊！
（桑姥姥云）如今天气晴和，花木挺翠，正是万物生长之时，小姐当常来走走。一可消散心情，二可查看牡丹生长，不枉人神共望也！
（葛巾云）姥姥说的是，我们走吧。
（葛巾唱）穿青绒绒草蹊，过翠生生藤萝架底。过翠生生藤萝架底，立碧弯弯曲槛之西。立碧弯弯曲槛之西，凝觑着淸潾潾锦鲤池。欢洽洽水共鱼，悄绵绵心和意，一丝丝、能有谁知？
（云）哦呀，那粉墙上似有人题诗，待我看来，（看科）（吟云）“瞠眉日守候秾华，安枕栏旁便是家。一缕香魂飘入梦，相思夜夜伴仙葩。西洛常大用题。”是哪个轻薄书生写此浓情艳句，好不恼人也呵！（唱）
恁般的上心机，这般的厚脸皮，直待你阳羡书生，禁不住心志难持。似这等繯薄浪子，一霎儿、多管是翅断花颓。
（桑姥姥云）题诗者必是官宦之家纨绔子弟，呈一时风雅，题此艳句，我们还是不要管他吧。
（葛巾云）想当初，商纣王在女娲像前意乱心迷，题诗中有句云：“但得妖娆能举动，取回长乐侍君王。”以致触怒女娲，丧失了六百年基业。想这浪荡书生必为富家子弟，借诗笔轻薄牡丹，似此我如何能够容他？也罢，且让我试他一试便知端的。姥姥，你且回去吧。
（桑姥姥云）小姐只可破戒一次，免得花姑怪罪。
（葛巾云）姥姥宽心则个。（葛巾渐化牡丹科）（桑姥姥下）
（常大用上，云）好风频送暖，吹开百花鲜。唯有真国色，尚在梦里眠。自来曹州，正值春光明媚之时，看那山青水暖，叶美花妍，唯有牡丹尚未开放，教小生意煮心煎，耐不住每天来这园中查看一番。（看科）咦，那里有一株牡丹恁早竟已开放，让我仔细看来。（走近牡丹看科）呜呀，真是一株牡丹开花了呀！看她紫色的花容，油绿的叶片，婷婷玉立在春风之中。那片片花瓣韫秀含香，多似美人含笑的面庞。那身姿挺秀，如弱柳扶风，更像美人婀娜的腰肢。真是奇呀！别般牡丹尚在含苞，这株牡丹恁早绽放。看她孤零零的一株，竟似伶仃的我一样，难道上天垂怜，是为我而开放的么？我的牡丹呀。（唱）
若不是天公赐，必定是造化垂。昨时不见意儿悴，今天不见身儿瘁，霎时得见心儿醉。一枝解却恁时忧，此情欣在今朝寄。（云）牡丹呀牡丹，临轩一赏后，轻薄万千花。真乃国色天香也！（葛巾从牡丹中幻化而出，幕侧观生科）（生唱）
莹莹粲玉肌，婷婷展丽姿。花曳风前影，香袭秀士衣。便任俺有千般眷心思，也如何描得就一丝妩媚，半毫美态仪？
（常大用云）我且把牡丹围上护栏，每日浇灌，精心养护，免使她雨损风折而秀色长妍也。（围护栏、浇水科）（葛巾花魂旁观科）
（葛巾云）看那秀才风神俊雅，举止超逸，不似轻浮之人，使人稍得慰藉也。（唱）
那人儿立斜晖，浴芳菲，粉泥浮涴犹堪对，劳形渍汗也开眉。看他心香传鸟信，意蕊荡澜漪，争知我花开画卷里，人立沁园西。
（常大用云）牡丹呀牡丹，看那天香国色多孤寂，随风摇曳谁为俦？想我鸾孤凤寡，形单影只，佳偶难觅，与卿相对，堪为殊匹。正是：瘦影自怜清水照，卿须怜我我怜卿。（唱）
我怜你少知音，谁怜我空流睇？深望你能解语，灵犀话曲直，旦暮喁喁不倦疲。（葛巾唱）看他那里对景低徊，一腔心事有谁医？便意密情痴，终有个久旱干禾浴露时。（常大用唱）有艳阳伴随，有春风甘霈，这牡丹园本就是武陵溪。（葛巾渐化牡丹科）
（常大用云）小可无妻春寂寞，花开将尔作夫人。（笑科）
（常大用下）（幕闭）
第二折：饮鸩
（常大用、知书上）
（知书云）相公，快走啊，今天是上巳节，我们做何事哉？
（常大用云）是啊，今天乃上巳佳日，又春和景明，真乃天随人愿也呵。
（知书云）相公，那边许多人都在河边洗浴，洗掉一身晦气、浊气、霉气、污气和那些乌七八糟的瘴气、疬气，今后就会有喜气、顺气、佳气、官气、运气，财气，都是好气。我们去洗浴哉？
（常大用云），你后日必有好运气，你去洗浴吧，我还是要去看护牡丹者也。
（知书云），相公，你真要牡丹做夫人耶？
（常大用云）花能解语堪知我，便做夫人一梦长。
（知书云）美哉，相公，你好好做梦吧，我就不陪你了，我去洗浴了！
（常大用云）你去吧。
（知书下，常大用行科，寻花科）
（常大用云）咦——，那株牡丹花缘何不见了？昨日刚刚盛开，今朝竟空空如也，真有这等奇异之事么？
（常大用唱）昨天花正繁，今日枝空瘦。花如黄鹤杳，枝为落红忧。煞强似我对花枝泪眼闲愁。我则索镇日花前守，直恁时晴明景色幽。但爱她、丛里班头，相伴你、花中魁首。（常大用下）（葛巾、桑姥姥上）
（葛巾云）姥姥，适逢上巳佳期，又值春光如绣，我们浏览一下园中景致，查看一下牡丹花期，多少是好啊！
（桑姥姥云）说的是，今春风调雨顺，天气氤氲，曹州最适宜牡丹生长。再过几日，牡丹大华，园中又是一番景色也！
（葛巾云）此话极是，你看，这园中牡丹含苞待放，各种颜色均已初显，待到繁花盛开之日，这曹州春色自会增艳十分。
（桑姥姥云）这也是你牡丹仙子一份功德，虽然未就司花之职，毕竟是牡丹花族繁兴之事。花姑知晓，也自会表述你的功绩了啊！
（葛巾唱）倩谁手、霞飞云镂，掩娇容、草嫩花柔。到今朝方把春容画就。晴丝醉软，稔色含羞，栏边流水，墙外红楼。柳莺啼、声淡啾啾，群芳绽、香细幽幽。轻移步、曲槛回廊，漫蘸眼、紫薇豆蔻。好风光、亚似瀛洲。便开眸，闭眸，仙乡入梦皆花苑，一任待笙箫雅颂歌辐辏。（桑姥姥云）上巳佳节，正该如此。（桑姥姥唱）灾患祓除祺运留，业果堪讴。
（常大用幕侧上，看旦科）
（葛巾云）姥姥，难得今日开眉展颜，春光盛景更兼赏心乐事，实乃我等万千之福。
（桑姥姥云）是啊，这曹州实为牡丹福地，天时地利都胜外阜一筹。看这牡丹园繁花似锦，春光滴翠，真真喜煞人也！
（葛巾云）我们再去那边看看咱！
（桑姥姥云）走者！（葛巾、桑姥姥下）
（常大用云）有美一人，清扬婉兮；邂逅相遇，适我愿兮。吾来曹州有些时日，未曾见此二人。看那小娘子面若芙蓉，眉如翠羽，娇波流慧，细柳生姿，步态袅袅婷婷如风拂弱柳，语声娇娇弱弱似莺啭垂杨，喂呀呀，真乃天人也！
（常大用唱）兀那可人儿丽彩绸缪，云鬓珠钗，飘飘然紫衣华袖。琼瑶鼻倚樱桃口，梨花面、厮衬她青眉剪柳。更兼那燕语莺喉，喈喈多嘹呖，直恁静中讴。迤逗俺縠纹静水从今皱。则索待夜阑梅入梦，雪夜春为俦。
（常大用云）这样的美人哪里寻得见？且待我跟随她们看看端的。（边看边走科）（过假山石，见旦坐石上，相顾失惊）
（桑姥姥云）狂生何为？（桑姥姥以袖障葛巾科）
（生跪科，云）娘子必是神仙，人间安有此丽人乎？
（桑姥姥云）唗，如此胡说，必当把你絷送官府，问你调戏民女之罪！
（葛巾云）速去！
（常大用云）小生冒昧，多有得罪，多有得罪，小生告退。（常大用退下）
（葛巾唱）那书生癫狂引得风波骤，却也款曲道来情意稠。最是尘海意浓似醪酒，醒也悠悠，醉也休休，谁能把姻娅情缘尽参透？
（桑姥姥云）小姐，我们还去那边看看么？
（葛巾云）不去了，我们回去吧。（葛巾、桑姥姥下）
（常大用上，云）一场风雨从天降，打落孤鸾难再飞。呜呀呀，那姥姥真是厉害，尚未容我说上一句话，就要把我絷送官府，小生何尝经历这些，只得落荒而逃。可惜呀，那小娘子生得眉清目秀，竟无可夤缘，本待搭讪一番，却又遭那姥姥一番言语，让我这一腔火焰也灰飞烟灭了。（思科）眼见红轮西坠，天色向晚。思之再三，抑郁转加。想我如许年来，姻缘难就，好不教人烦恼也。牡丹园中那小娘子虽是邂逅，却被她情牵意惹，再难相忘。看她秋波婉转，娇态含羞，袅袅婷婷，莲钩蹴凤，更比神仙胜似三分。只是不知她家住哪里？姓甚名谁？是否适人？自今一别何时方得再见？然寻她不见，又让我如何割舍得下？（唱）
当时个园里闲游走，与她偶厮遘，陡恁的生起欢共忧。她是许飞琼来自天宫楼，她是美嫦娥翩翩舞锦袖。她是杨贵妃微醺醉酒，她是王昭君把琵琶弹奏。她是洛神女凌波步轻投，她是董双成蟠桃来献寿。她是可意人来把我引诱，她是一小鬼来把我魂勾。姐姐呀，我怎生到得桃园洞口？我何时能让罗浮梦酬？你你你，你就是个行风布雨播云手，让我害害害，害不尽的相思在心头。没乱里愁听更漏，食难下喉，意迷僝僽，羸瘁难瘳。似这般多病状歹证候，残躯弱息安能久？倾情唤，著意呼，教那人儿能把身留。不为了挨肩并肘，但有个夜雨同诌。（葛巾台侧上，看生科）
（常大用云）姐姐呀，你在哪里？听得见我的呼唤么？倩影一时来入眼，形销骨立不情移。姐姐，你在哪里？你在哪里？
（生恹恹睡科）
（葛巾唱）感你相怜意，殷勤谁与侔？都雅短帽郎，的是园囿里行舟，翰墨里风流，敢待也情波里好逑。伯劳牵彩燕，月夜宿沙洲。自有那青霄同比翼，尘海共白头。
（葛巾云）意中人，人中意，则那无情花鸟也情痴。痴郎，想你为我千里奔劬，身心劳瘁，好不教人感动也呵。我心匪石，安如石顽？君心有爱，何日忘之？（下）
（知书上，云）三十三天，离恨天最高，四百四病，相思病最苦。我家相公近日得了相思病，从牡丹园回来就昏昏恹恹，不吃不喝，莫不真的弄出好歹，该怎生是好？相公，相公，今日牡丹园风光如画，牡丹盛开，红黄蓝紫真个美不胜收，你平生最爱牡丹，何不去园中欣赏一番，消散心情哉？
（常大用抬头，云）昨夜西风入裌衣，今晨病骨更支离。知书，我头痛欲裂，倦怠乏力，还是不去了吧！
（知书云）相公，我去给你抓服药吧，或许吃过病就好了也？
（常大用云）我的病非药能治，还是不要费心了。
（张园公捧药上，云）一剂药汤疗病痛，春风唤起长精神。贤侄，闻听身子不爽，我煎了一服汤药，服下自然痊可。
（常大用云）多谢世伯，我只觉头晕目眩，昏昏欲睡，恐已病入膏肓，非药力能及，就让我自生自灭了吧！
（张园公云）世侄想开些，凡病皆因气得，气舒则心阔，气郁则神颓。若要病势较可，须气顺脉舒。我这汤剂即为通神顺气汤，服下即知端的。
（常大用云）谢谢世伯，小可染病非药所能医治，我自有分寸。
（知书云）张老伯，你也别劝了，心病还需心药医！
（张园公云）既如此，也只好自便了。你好生将息，我先行告退了。
（常大用云）世伯走好，知书，代我送张世伯则个。
（知书云）是了。
（张园公、知书下）
（常大用唱）我这里形容枯槁自咻咻，怎比那将死的牢囚。我这里枯鱼衔索气呦呦，堪似那墓冢的骷髅。那边厢好春光，这边厢丝魄游，畅道是娇花嫩蕊，怎堪那雨躏风蹂。我则索是风前的烛火狮口的蜉蝣，只待命儿休。
（常大用云）那小娘子你在哪里？若能见上一面，死亦无憾！姐姐呀，你在哪里？你在哪里？
（桑姥姥捧瓯上）
（桑姥姥云）心病还需心药医，解铃还需系铃人。若无心药医心病，一剂鸩汤命归阴。哦，书生，莫要喊了，我家小姐知你病势沉重，亲手调合鸩汤一剂，让我送与相公速速服下。
（常大用惧科）（云）我与你家小姐素无嫌隙，何至赐死则个？
（桑姥姥云）岂不闻空即是色，色即是空。受想行识，亦复如是。汝为我家小姐已病入膏肓，鸩汤是最好的解脱良药，速速服下吧！（递瓯科）
（常大用接瓯科，云）小姐呀，你可知小生的一片苦心么？这鸩汤即是小姐亲手所调，与其相思而病不如仰药而亡！（饮鸩科）（姥姥接瓯下）
（常大用云）幽情扰扰恨无端，病骨支离意亦残。鸩酒一杯今饮尽，管他身后谁扶棺。（伏几睡科）（鸡鸣科）
（知书上，云）相公，相公，你好些了哉？
（生伏几醒科，云）一帘好梦不分明，烟景霞霓晓日升。呀！又是一天曙色，好日光也！
（知书）相公，你大好了哉！
（常大用云）哎呀呀，竟然忘却了，昨日尚且气息奄奄，今日竟自神清气爽，好不惊煞人也！哦，是了，夜分之时，那姥姥一杯鸩酒与我却如一服仙汤，醒来自觉精神百倍。姐姐呀，真乃神人是也。
（知书云）相公，你真是遇到神仙了哉！是什么人配的药竟有如此神效？
（常大用云）就是牡丹园中遇到的那个神仙姐姐呀！
（常大用唱）是谁把鸩液来偷，是谁展得倾天妙手，换得霞浆一瓯，让那些将死的征候舒展了眉头？（云）姐姐呀，是你么？（唱）快刀割掉瘿和瘤，剑锋解却心肠瘘，甘霖又把精神授。凤鸣谷，云出岫，今若喈喈自在鸠，嘤鸣平野任相求。
（常大用云）知书，你自应门，我去园中看看牡丹则个。
（知书云）相公，你刚刚痊可，多加小心哉！
（常大用云）不劳吩咐，我自晓得。（常大用、知书下）
（葛巾、桑姥姥上）
（桑姥姥云）小姐，今天天气晴好，英华如绣，看那牡丹含苞绽蕊，花色迷人，真乃春光烂漫，让人喜不自禁也！
（葛巾云）是啊，每来园中探访，都觉心清气爽，看这牡丹大华，更自喜满心怀。只是那痴爱牡丹的书郎不知如何了，内心兀自牵挂。
（桑姥姥云）想他饮过小姐亲手所调“鸩汤”，必自恢复元气，小姐宽心了吧！
（葛巾云）虽则如此，内心总还是牵萦难忘。
（桑姥姥云）小姐怕是真的爱上他了，缘分到了总是躲不开的。
（葛巾云）也许这便是花姑说的“尘缘未尽”吧，我则只好真心面对了。
（葛巾唱）景与情适相媾，花和人结俪俦。恼人春光浑似酒，我甘愿做一个酒中囚。与他每日价常相厮守，画翠眉无忧少愁。直恁个才心神不囿，海天任游。
（桑姥姥云）小姐歇息片刻，我去更衣便回。
（葛巾云）姥姥便去无妨。（桑姥姥下）
（常大用上，云）春色如潮花如海，人长精神风长云。好一片艳丽的牡丹花呀，红白黄紫，各呈风姿，娇花嫩蕊，如堆翠锦。多谢那小娘子一瓯“鸩汤”，犹如醍醐，胜似仙露，五脏六腑，清爽如新。气宇精神，更胜昔时百倍。趁此春光烂漫之时，牡丹盛开之际，我且闲走一回，以赏玩牡丹姿色也。（观花科，蓦见葛巾，云）咦，那紫衣小娘子不是那天见过的姐姐么？正是了，逢此良时，得遇姐姐，岂不是天赐良机，待我见来。（拜科，云）小生拜见神仙姐姐！多谢姐姐“鸩汤”，小生没齿不忘。
（葛巾扶常大用科，云）不值什么，小技而已，书生起来说话。
（常大用握葛巾腕科，云）姐姐身上异香扑鼻，不知是何香气？
（葛巾云）或许流连于牡丹花丛，濡染了牡丹花香了罢。
（常大用云）自上次见过姐姐，心中十分爱慕，不知姐姐姓甚名谁？家住哪里？
（葛巾云）既称我神仙，何必以姓名传，叫我葛巾可也。
（常大用云）那姥姥是何人，致与姐姐形影不离？
（葛巾云）哦，那是桑姥姥，少时待奴家有露覆之恩，不与婢辈同。问她怎么？
（常大用云）那姥姥十分厉害，竟让小生畏惧三分。
(葛巾云）姥姥待奴家有如亲出，奴家必以母事之。
（常大用云）世上无药医相思，小生唯有得见姐姐颜色，便不再有相思之苦。愿姐姐垂怜则个！
（幕侧姥姥呼科）葛巾——，葛巾——
（葛巾云）姥姥回来了，君且暂隐假山石后。（指墙科）夜以花梯度墙，四面红窗者即妾居也。
（常大用隐身假山科）
（桑姥姥上，云）小姐，我们走吧。
（葛巾云）我们走吧。（二人下）
（常大用出，喜科，云）喂呀呀，小姐让我夜以花梯度墙，将有好事成就，好不喜煞人也！
（常大用唱）一天好事临身骤，胜却御封万户侯。我只待月色明，星光透；牵衣袂，挽袖口；迎微风，轻咳嗽；草上遛，花丛走；绕假山，过垂柳；步儿急，腰儿扭；逾短墙，寻窗牖。与那多情的小姐共千秋，将锦片也似前程来成就。
（常大用下，幕闭）
第三折：结姻
（常大用上）
（常大用唱）效张生趋走西厢，也似裴舍人、墙头马上，都只为俏魂儿、粉面红妆。昼里思，梦里想，不时惆怅。一世疏狂，怎这般、醉了心肠损了模样？
月色正当头，星光分外朗，莫非也似韩寿去偷香？我只则是访，访，日里佳人，夜来神女，都在眼前降。
（常大用云）葛巾娘子嘱我花梯度墙，哦，就是这里了。（移梯攀墙科）哦，下边果有花梯，待我下去。（下科）四面红窗者，此必葛巾居室也。（棋声科，窗上映出人影）闻棋声叮叮，葛巾与一素面女郎正在敲棋，桑姥姥与一女侍一旁观战。看那葛巾娘子面有焦虑之色，必知我将来却不得脱身，如此怎生是好？
（常大用唱）听棋声，响耳旁，若金鼓声声震窗。意儿焦，心内惶，争知我独立彷徨。这迷留没乱的情怀无依傍。（云）葛巾啊，
穿花荫行柳陌逾高墙，只待向你诉衷肠。平生未解温柔乡，你自澹荡，我自思量，怎禁得春风掀起桃花浪，我则是、无桨的船儿浪里徜徉。只待那求凰一曲成绝响，便是琴瑟和鸣好时光。
（常大用云）看红窗中人影如昔，棋声依旧，料葛巾难得暇隙，也罢，我且暂回客馆，少时再来。（生攀梯逾墙科）
（葛巾云）听更漏已是子时，夜深矣，玉版妹子暂且回房，明日再战吧。
（玉版云）姐姐早些安歇，小妹明日寻你再战！（玉版下）
（葛巾云）姥姥，我去庭中闲步一回，少时安歇便了。
（姥姥云）小姐早回，免得夜凉伤身者。
（葛巾云）葛巾知道。
（葛巾步入庭院，云）夜色如水，月白如昼，花香细细，万籁沉寂。看那花梯如旧，也不知那痴郎如何了？想他必是见我等棋声叮叮，不便入门，敢待回转馆驿了也。
（葛巾唱）伫立庭中，风清月朗，看花片微合，听虫声轻响，只不见那人儿雅身影、秀脸庞，美端端、立身旁，尽着你道短说长，一任待情忺意爽。
他兴冲冲见访，我戚离离惆怅。他夜月里奔忙，我棋枰上迷茫，都自心儿里回遑。即便是有主张，有主张也挂肚牵肠。（云）冤家，（唱）只望你多宽谅，能俯仰，我死生难忘。
月如初，夜转凉，眼觑花梯，身倚闺房，心念东墙。过芸窗，绕回廊，一春好事都只梦中酿。然则梦中春呵，也自天长地广。
（桑姥姥上，云）小姐，夜转凉了，回房安歇了吧。
（葛巾云）也好，我们安歇了吧。
（桑姥姥云）你且回房，我再查看一番。喂呀，这个花梯谁把它放在墙上？若有那翻墙贼岂不悔之晚矣！待我把它移开便了。（移梯科）
（葛巾云）我们走吧。
（桑姥姥云）好了，我们走吧。
（葛巾云）花梯不度翻墙客，心已随风天际飞。（葛巾、桑姥姥下）
（常大用上，云）一天好梦玉生香，好梦未成心转凉。愿借春风生两翼，飞身夜夜赴高唐。昨夜穿花径，越高墙，到得葛巾房前，叵耐房中人影憧憧，棋声叮叮，想那葛巾必是身不由己，众人在侧，怎肯拂人雅兴？只是苦了我也，三番两次逾墙往返，却终不得暇隙得见葛巾娘子。今夜再次前来，料葛巾不复昨夜之会，当与小生牡丹花下、拜月亭中，以遂所愿者也。（行科）展眼已到院墙之下，待我攀墙过去。（攀科）幸好墙下花梯仍在，必是葛巾知我前来，预留在此者。（下墙科）看红窗绣幔，烛影轻摇。葛巾独坐灯前，若有所思，必是待我前来也。（敲门科）房门虚掩，待我进去则个。（葛巾见常大用，惊科）
（常大用云）小生拜见葛巾姑娘。
（葛巾云）奴家有礼。
（常大用云）昨夜小生在外恭候多时，却见你房中棋战正酣，不便打扰。只是小生夜覆露侵，无人见怜。
（葛巾云）昨夜玉版妹子执意弈棋，不好深拒，直至子夜方散。常郎吃苦了，奴家谢过了。
（常大用云）与卿对弈者，著素衣粉面之人可是玉版么？她是卿何人？
（葛巾云）她是奴家叔妹，乃奴闺房中姐妹者也。
（常大用云）曩日见过娘子，心中十分思慕。今欲镜台自献，未审娘子意下如何？
（葛巾云）此为终生事，当从容计议。
（幕后音）姐姐，姐姐，你在房中么？（玉版上）今日定与你大战三百回合，以决雌雄！
（葛巾对常大用云）玉版妹子来矣，君可姑伏床下。
（生伏科，葛巾坐科）
（玉版云）姐姐，败军之将，尚可复言战否？我已烹好上等好茶，待姊前往，敢邀为长夜之欢！
（葛巾云）昨夜酣战至晚，不堪困倦，今夜就不去了吧！
（玉版云）你我姊妹多时不曾欢聚，今日畅好尽兴，何得推辞？
（葛巾云）非为推辞，实为体力不支，待明日再战可也。
（玉版云）如此恋恋，岂房中藏有男子乎？（查看科）若有姊丈在，必告小妹，绝不相扰！
（葛巾云）切勿胡言，如此陋室，安能藏匿男子！
（玉版云）这就是了，姐姐安能私匿男子，妹子戏言耳！如此，姐姐还是随妹妹走吧，香茗已备好，只待姐姐品评！
（玉版拉葛巾科，二人下）（生膝行出科）
（常大用云）喂呀呀，欲见葛巾殊非易事，若被察觉，吾危矣！趁此无人，吾先回去。（走科，思科）咦—，寻一件葛巾之什以作信物，谅她必不反悔矣。（寻科）床头一只水晶如意，芳洁可爱，若吾不来，料葛巾必去寻吾。妙妙妙，吾只以逸待劳，待葛巾姑娘寻吾来者！（怀揣如意科，下）
（知书上，云）世人无意惹相思，偏在梦中不自持。若是世人无幻梦，料应世上少传奇。近日我家相公天黑出去，夜半方回。看他魂不守舍的形状，一定有什么事体发生。自那日在园中看见葛巾娘子，我家相公就三魂丢了两魄，难道相思病真的会如此哉？哎呦，罢了，我不曾害过相思，真的不懂相思，若是懂了相思，莫非也会害相思？这早晚相公还未回来，他一定是去找相思了哉！
（常大用上）（从怀中取如意科）
（常大用云）一柄如意真如意，从今再不害相思。两夜攀墙去那葛巾房下，无奈好事难就，今幸得“如意”在此，料必葛巾心爱之物，我只在客馆安歇，待葛巾寻吾来也。
（知书云）相公，你回来了。这么美丽的如意何处得来哉？
（常大用云）这是葛巾姑娘心爱之物，自她房中得来。
（知书云）即是葛巾姑娘心爱之物，相公必要仔细收好才是。
（常大用云）我只放在案前，白日看着它，夜里梦着它，就如葛巾姑娘在吾眼前一般。好一柄如意呵，此刻仍觉香气袭人，料必葛巾体肤之气，那葛巾真乃天人尤物，遍体尽散异香，不是神仙安能如此？葛巾啊葛巾，小可若能得近芳泽，真乃天赐艳福，此生足矣！
（知书云）相公害的相思病还不轻哩！
（常大用云）知书，我已颇觉困倦，想安歇一会，你也睡了罢！
（知书云）相公早些安歇，我出去了哉。（知书下）
（葛巾上）
（葛巾唱）羞答答穿花越篁，遐思着朝云楚岫，欣想着谢女檀郎。姻缘已入今生帐，莫再彷徨。移倩影、馆房在望，看旌幡、风下轻飏。非虚妄，于飞今日得偿。则愿字在梦中香。
（葛巾云）那痴郎尚在梦中耶。
（常大用醒科，云）好雨催花入梦香，仙风如意景非常。适才做得一梦，葛巾娘子寻吾来。正欲与话款曲，却又醒来，正是好梦不长也呵。
（葛巾云）常郎，你的梦已转入真境之中，可以接续下去了也！
（常大用惊科，云）葛巾娘子真的来也，梦耶非耶？
（葛巾云）是梦也，非梦也。人生有梦到仙乡，入得仙乡一梦长。
（常大用握葛巾手科，云）葛巾娘子，想煞我也，何其得到陋室？
（葛巾云）向以君为君子也，不期寇盗也！
（常大用云）生本君子，所以偶不君子者第望卿寻也。今朝果至，不啻干渴恰遇甘霖也，望娘子成全则个！
（葛巾云）妾今来会君子，乃与君有素分耳。但妾私君，非为苟合，实为百年之约。君若有意，可焚香设誓，啮臂为盟，妾则生死相从矣。
（常大用云）我愿与娘子啮臂为盟，朝夕相共，永不有悖。娘子稍待。（焚香科，伸臂于葛巾前）愿娘子齿痕深留臂上，也永刻心中。
（葛巾云）常郎宁耐一时之痛，痛楚深彻，方刻骨铭心者矣。（啮臂科）
（常大用云）啮臂已了，卿心无忧矣！
（葛巾云）只是尚缺媒证，如之奈何？
（常大用云）（思科，取如意于手）哦，有了，这如意乃卿心爱之物，即做我俩爱之媒证，卿看若何？
（葛巾云）君言正和我意，我们对天盟誓吧。（拜科）
（常大用云）素冀鸾双宿，常期花并开。
（葛巾云）今朝皆自得，眷眷漫疑猜。
（常大用唱）彩笔勾却相思债，红烛做得画眉郎。喜今朝鱼水共接欢，鸾凤并枝唱。
（葛巾唱）同心镂带结成双，连理琼枝向春阳。夙缘仙契始花芳，斜雨不遮云霞放。
（常大用唱）歌绕梁，曲悠扬，词数章，更尽流霞酒一觞。美人妆成唤云娘，牵素手、上高唐，巫山深处好春光，俺也做个楚襄王。
（葛巾唱）不思仙景繁华相，只恋尘凡人精爽。仙凡道是两相隔，妾身甘为采蚕桑。我不图满头花共拖地锦，我不图熠煜银釭耀华堂。茅屋窄巷，与他长厮守，灵犀一点便是白云乡。
（常大用云）葛巾。
（葛巾云）常郎。
（常大用唱）我愿与你共御风霜，（葛巾唱）我愿与你粗布裙裳。（常大用、葛巾共唱）只要依依心素不相忘，只要淡飧粗茶甘共享。
（葛巾云）君当做磐石，妾当做蒲苇。
（常大用云）蒲苇韧如丝，磐石无转移。
（常大用、葛巾下）（幕闭）
第四折：回归
（常大用、葛巾两侧上）[诉衷情]（常大用云）一春未尽又春长，日日看新妆。（葛巾云）花开总有花落，春纵尽，也芳香。（常大用云）良月夜，醉人肠，更思量。（葛巾云）枕边新妇，梦里情郎，都自难忘。
（常大用云）葛巾娘子。
（葛巾云）常郎。
（常大用云）你我虽非夜夜一起同眠，三两日辄一居，彼此相亲相爱，也自让人心得意足了也。
（葛巾云）是啊，得遇郎君，实乃前缘所定，乐享天伦之乐，亦妾所愿也。
（常大用云）为夫爱卿之心，实难尽诉，若得朝夕相伴，亦吾所愿也。亲卿爱卿，是以卿卿。
（葛巾云）君心铁样坚，妾心意绵绵。今生得遂此愿，也是妾之归宿。此后平淡生活所不敢辞，唯与夫君朝夕相对，形影相随，夫妻和乐，即为三生所幸矣！
（常大用云）娘子之意，为夫十分感动。若得如此，夫复何虑之有！只是今后之计，不知夫人有何筹算？
（葛巾云）梁园虽好非久恋之家。你我虽私许终身，终非明媒正娶，外人也多有口舌。夫君来此多日，资斧罄尽。为今之计，莫若归君乡梓，即便茅屋数间，妾之心安矣！
（常大用云）妻言甚好，正合吾意，事不宜迟，即刻便可动身矣！
（葛巾云）夫君先行，为妻别道而去，夫君家门首聚合便是。
（常大用云）夫人珍重。
（葛巾云）夫君别过。
(常大用、葛巾两侧下）
（常大用父、母、弟同上）
（常大用父唱）闻听鹊语叫声喧，好事连，紫气东来拂面。（常大用母唱）庭前新绽蕊，堂下喜结鸳。鸠舞莺牵，都到俺眉前。
（常父云）今晨听得喜鹊喧叫，想必将有喜事到来者。
（常母云）俺儿去曹州数月，也该回家转也。
（常父云）夫人说话好没道理，回家便是回家，这算什么喜事哩？
（常母云）是你自没道理，俺儿回家若带回美妇，岂不是天大的喜事么！
（常父云）你怎么知道儿会偕美妇归来？
（常母云）你说将有喜事到来，除非儿偕美妇归来，还会有别的喜事么？
（常大器云）爹娘不要争吵了，待兄长归来便有分晓。
（常母云）是了，是了。
（知书上，云）老爷、夫人，相公回来了。
（常父云）果真回来了。
（常母云）回来的还有哪个？
（知书云）还有新嫂嫂哉，是相公在曹州娶的新媳妇。
（常大器云）兄长果然带嫂嫂回来了。
（常母云）果然不差，大儿偕美妇回来了，快请他们进来！
（知书云）晓得了！
（常大器云）我去接兄长和嫂嫂。（知书、常大器下）
（常父云）喜事进门，原来真有喜事进门者也。
（常母云）我说儿偕美妇回来，果不谬矣。
（常大用、葛巾、桑姥姥、常大器、知书上）
（常大器云）兄长、嫂嫂来也。
（常大用云）拜见爹爹、母亲。（礼科）
（葛巾云）爹爹、母亲，媳妇有礼了。（礼科）
（常父、母云）免礼！免礼！
（常大用云）爹爹、母亲，儿娶新妇，名唤葛巾。未与爹爹、母亲商议，望乞恕罪！
（葛巾云）媳妇葛巾虽与大用私许终身，却也是情缘所致，还望爹爹、母亲原宥。
（常母云）儿妇相貌十分标致，老妇心中颇多欢喜，汝等何罪之有？
（常父云）是啊，儿偕新妇一起归来，家中喜气盈门，自是可喜可贺！
（葛巾云）多谢爹爹、母亲。
（常大用云）这是家弟大器，17岁了，每日攻习经史子集。
（葛巾云）我看大器兄弟颇具慧根，后必前程远大。
（常母云）邻舍乡绅多有夸赞，也要看他的造化了。只是年已17，尚未娶亲，若哪家有好姑娘，尔等可留意一门亲事。
（常大用云）母亲放心，大器胜我多矣，自该有清门女子匹配，我等留意就是。
（葛巾云）媳妇有一人选，未审爹爹、母亲意下如何？
（常母云）哦，是谁家女儿，说来听听。
（葛巾云）是我家叔妹，名唤玉版，貌颇不恶，年亦相当，现在曹州，大用亦曾见过。相公觉得如何？
（常大用云）那个玉版妹子也是仙女一个，若为弟妇，诚我家幸事矣！
（常母云）既如此，想必温婉贤淑，就烦请媳妇代为作伐吧！
（葛巾云）母亲放心，我与玉版妹子颇善，这桩亲事其必不推辞，家中就为大器兄弟做好结亲准备吧。（对桑姥姥云）姥姥，就烦你去曹州走一遭，把玉版妹子接来。
（桑姥姥云）小姐放心，我这就去。（姥姥下）
（常父云）今日真是我家大喜日子，我常门多年未曾有过了。
（常母云）是啊，喜气盈门，快慰情怀，可喜可贺，正该举杯庆贺！
（常大用母唱）紫气盈轩，紫气盈轩声迹远。（常大用父唱）春风缱绻，春风缱绻萼珠鲜。（常大用唱）好花当赏并头莲，良禽最羡双飞燕。（葛巾唱）天婉娩，清风圆月都遂今生愿。（合唱）清风圆月都遂今生愿。（众下）
（桑姥姥、玉版上）
（玉版唱）穿荒甸、哪顾得山高水远，避闲言、堪忍耐夜奔昼眠。姥姥梦里呼，姐姐远方唤，为姻娅、意挂情牵。跨凤乘鸾箫管喧，如莺唱，于归佳期著意啭。
（桑姥姥云）玉版姑娘，葛巾小姐看好的人是不会错的，你就安心吧。
（玉版云）我相信姥姥，也相信姐姐。
（桑姥姥云）几日来餐风露宿，很是辛苦。前方已是西洛地界，料已无妨，玉版姑娘切勿担忧！
（玉版云）辛苦亦不妨事，后日能和姥姥、葛巾姐姐相处朝夕，心中颇觉宽慰。
（桑姥姥云）今日是姑娘于归之日，姑娘打起精神，我等再赶一程即到西洛了。
（玉版云）多谢姥姥一路关照，我们走吧。
（桑姥姥、玉版下）（常大用父、母上）
（常母云）今日是佳日，
（常父云）今期是喜期。
(常母云）大儿与媳妇去接玉版姑娘，这早晚该到了也？
（常父云）你且安心等待，不必着急，来了自会有人通报。
（常母云）是啊，好事总觉来时慢，心急自嫌时光多。
（知书上，云）老爷、夫人，玉版姑娘接到，已到门首了哉。
（常母、父云）快请他们进来！
（知书云）是了。（下）
（常大器、玉版盛服上，常大用、葛巾、桑姥姥、知书上）
（常大用云）母亲、爹爹，玉版姑娘接到。
(常大器、玉版拜科，云）拜见母亲、爹爹。
（常母云）免礼，免礼，快让我见见玉版姑娘。（看科）这模样、肤色则似更胜葛巾一筹。
（常父云）两个媳妇都若仙人一般，哪里有高下之分！
（葛巾云）母亲、爹爹，我说玉版妹子貌颇不恶，今日见过，方知我言不谬矣！
（常母云）这都是葛巾媳妇带来的好运，我家日后必兴旺发达者也。
（常大用云）母亲、爹爹，就为兄弟、弟妇成礼吧！
（常母、父云）是啊，成礼！
（常大用云）一拜天地，二拜高堂，夫妻对拜，送入洞房。
（常大器、玉版随声拜科）（桑姥姥、知书送大器、玉版下）
（常母云）大礼完毕，二子皆得美妇，邻里称羡，乡绅赞叹，看我家其乐融融，人丁兴旺，好不喜煞人也。
（常母唱）今宵桂月悬，明朝卿云现。（常父唱）花因春露开，风为新阳变。
（常大用唱）锦帐宿双鸳，宝镜绝孤鸾。交颈成亲眷，齐眉结夙缘。（葛巾唱）蓬山，霞映芙蓉面。如仙，蝶翅舞缠绵。
（杂乱人声科）
（常母云）外面何人罗唣？
(知书上，云）一伙强人已把宅院团团围住，声言要主人出去搭话！
（常大用云）大家快上楼去，看看哪里的强人如此大胆!(众人登楼科）
（二强人头目上）
（头目甲云）楼上人听者，吾等乃老君山强人，有两个小小要求奉上。若能满足，一切都还罢了。如若不然，楼下已堆满干柴，顷刻间大火会把尔等化为灰烬，谅尔等仔细答言则个！
（常大用云）吾家与尔有仇否？
（强人甲云）无有。但有两事相求。一者，闻听两位夫人天姿国色，世上无双，愿求一见。二者，我等五十八人，各乞金五百，谅尔必不所辞也！
（常大用云）乞金尚可商议，欲见两位夫人绝难从命！
（强人甲云）二事若拒其一，楼下烈火必冲天而起。小的们，准备点火！（幕后声：点火！）
（葛巾趋前科，云）常郎，且让我与玉版妹子下去，或可让贼寇退去。
（常大用云）夫人，这如何使得？强寇在下，十分危殆，抛头受辱，必不可行！
（葛巾云）不妨事，我自有道理。玉版妹子，随我下楼咱。
（葛巾、玉版下科）（葛巾云）尔等乌合之众听者，我姊妹皆仙媛，暂时一履尘地，所不翦除者，非畏寇盗也，乃天假尔残喘也！欲赐汝万金，恐汝不敢受也。今尔等聚薪纵火，加害良民，实罪不容诛。若尔等退去，奴家不再追究，若否，必无葬身之地矣！
（强人甲对强人乙云）看见了吗？
（强人乙云）看见了。
（强人甲云）看见什么了？
（强人乙云）看见美人了。她自称仙媛，还真是神仙一样，人间哪有这等美人！
（强人甲云）听见了吗？
（强人乙云）听见什么？
（强人甲云）她说若不退去，必无葬身之地者。
（强人乙云）这个却不曾听见，只顾看了。
（强人甲云）你还真是个贪恋美色之人啊！
（强人乙笑科）哦……哈哈哈
（葛巾云）玉版妹子，我们走！
（玉版云）我们走！（二人走科）
（强人乙云）此诈也，谅一小女子有多大作为者！
（强人甲云）尔等转来，休得胡言！吾等岂为小女子之言所畏惧者！
（葛巾、玉版转身科，）（葛巾云）汝欲何做，便早图之，未为晚也！
（葛巾挥袖，狂风大作，葛巾玉版隐身科）
（强人甲、乙挡风科）罢了，罢了，我等速走，神人震怒，我等焉能得罪？
（二强人逃奔）（众人赞风、下楼科）
（葛巾、玉版拜科）爹爹、母亲受惊了。
（常母云）不妨事，此番劫数多亏二位贤媳化解，不然我等皆为灰烬矣！
（葛巾云）寇盗专为美色、财物而来。倘若惧之，彼必犯之；若威之，彼反怯之。此亦我家素日行善积德以至今日福报，亦是爹爹、母亲德行果报也！
（常母云）更是二位媳妇智慧过人，不然贼寇必不肯轻易退去。噢，葛巾，你来我家已有多日，尚不知你家门阀，令尊令堂可还安好？若能互道音问，多少是好！
（葛巾云）吾家魏姓，乃曹州世家，母封曹国夫人。如今父母俱已亡故了。
（常母云）惜哉，如此葛巾亦是个苦命孩儿了。
（常父云）今日受寇盗惊扰，想必大家都已疲倦了，还是回房早些安歇了吧！
（常母云）是啊，早些安歇了吧。（众人下，常大用留科）
（常大用云）与葛巾娘子夫妻多日，未曾听其言说本家姓魏，乃曹州世家，母封曹国夫人。既为世家，缘何不见家人来此探访？今日退却贼寇，分明是葛巾暗中做法，如此不同寻常，必非常人者矣！我与葛巾夫妻一场，不知其身世，如此懵懂，安能言于世人？想我素日多次问及此事，都被葛巾搪塞过去，如此讳莫如深，必有缘故。我待要把原委查勘清楚。可此事又怎能向葛巾言明？（思科）哦，有了，我只说去曹州购买花栽子，把葛巾身世查验一番再做区处。（下）
（张园公上）又是一年春好处，牡丹园里赏花枝。世侄常大用来书说，欲采买牡丹名品花栽子，新近将来曹州。我这牡丹园乃曹州第一明园，品种、数目无处可比。近新来又培育出一些新品，大用虽痴情牡丹，也足可受用了。
（常大用上，云）来曹州数日，用心咨访，并无魏姓世家，只好前来世伯处采买花栽子再做区处。哦，张世伯，一向可还安好？（礼科）
（张园公云）老夫尚可，贤契家中可好？
（常大用云）母亲、爹爹都还康泰，我与兄弟业已娶亲，各有一子俱周岁矣。二位媳妇贤惠勤勉，家业殷实，颇得乡邻赞叹。
（张园公云）如此甚好。我已为贤侄备下牡丹名品花栽子，贤侄回去用心栽种，殷勤呵护，日后必繁盛于西洛矣！
（常大用云）谢世伯，小侄还有一事不明，欲向世伯请教。
（张园公云）贤侄请讲。
（常大用云）这曹国夫人是何许人也？小侄只是听说，但委实不详。
（张园公云）这曹国夫人么？贤侄请随我来。（走科，指前一高大牡丹云）这便是曹国夫人。
（常大用云）这不是一株牡丹么？
（张园公云）这不是寻常的牡丹，因它高与檐齐，花朵硕大无比，乃曹州第一牡丹，故同人戏封之曹国夫人，并有《赠曹国夫人》诗于此。
（常大用吟诗）“一本牡丹天下奇，妙香倾国傲芳姿。曹州始自夫人贵，日日云裳立玉墀。”（生思科，云）这牡丹是何品种？
（张园公云）葛巾紫。
（生惊科，云）葛巾紫？（张园公下）
（常大用云）呜呀，曹国夫人即是这本牡丹？难道娘子实为牡丹花妖不成？难怪娘子从不提起家人族阀，也从无家人前来省视。葛巾啊葛巾，想你手调“鸩汤”，遍体香气，狂风退贼，岂是常人所能为者？可笑我三年来竟与花妖同榻而眠，好不惊煞人也！
（常大用唱）一番亲探觇，惊得腹心颤。恰如一簇穿心箭，把魂儿魄儿在那丝上悬。
（云）娘子啊，（唱）既是花妖，复为柳怪，何如人面？彼此各颠连。（云）你我夫妻三年，情欢意惬，却怎生人妖两隔?好不教人徒生懊恼。（唱）多载缘深，经年情好，共相依恋。怎忍心、一朝誓易盟迁。（下）
（丫鬟抱孩随葛巾上）（葛巾云）不觉岁轮又一春，花开花落总因循。人曹花事相兼过，做得凡人做得神。嫁给常郎已过三载，夫妻和乐，家业殷实。如今小儿已许大，夫怜子乖，公婆呵护，其乐融融，倒也心神安乐。当年花姑道我尘缘未尽，如此尘缘，未尽也罢。这几日，郎君去曹州采买花栽子，这早晚也该回转了也。（常大用上）
（常大用云）娘子，我回来了。
（葛巾云）郎君回来了，花栽子采买如何？
（常大用云）这次收获颇丰，多亏了张世伯，为我留下一些牡丹精品，不用多久，西洛牡丹必盛于曹州矣！
（葛巾云）夫君痴爱牡丹果不虚传，葛巾得嫁郎君真乃万千之福矣！
（常大用云）哦，娘子，这次去曹州还有一件奇异之事，夫君欲说与你听。
（葛巾云）什么奇异之事，说来我听。
（常大用云）这次去曹州我亲眼得见牡丹王，真真才是牡丹之极品也！
（葛巾云）牡丹王是为如何？与平本牡丹有什么不同么？
（常大用云）那牡丹高与檐齐，枝围数丈，朵大无比，曹州城里只此一株。
（葛巾云）还有这等奇异的牡丹么？
（常大用旁云）话到此处，也顾不得许多了。我且把那首《赠曹国夫人》诗诵给她听，看她反应如何？（对葛巾云）哦，娘子，还有一首绝句单诵这本牡丹，我且诵给娘子听者：一本牡丹天下奇，妙香倾国傲芳姿。曹州始自夫人贵，日日云裳立玉墀。诗题即为《赠曹国夫人》。
（葛巾惊科，云）什么？赠曹国夫人？你，你，你，你你你……
（常大用云）娘子对“曹国夫人”一定很熟稔的吧?
(葛巾怒科，云）你，你，你，你在怀疑我的身世么？常郎啊，三年前，感君见思，遂呈身相报。三年后，君今见疑，何可复聚！你我三年情缘已尽，今日便是离别之期。你多保重，后会无期。（喊科)玉版妹子，玉版妹子，速来！
（玉版抱儿上）（常父、母、大器、知书同上）
（玉版云）姐姐，我来也！我来也！
（葛巾云）玉版妹妹，你我尘缘已尽，今日便是归期。若许年来，你我形影不离，志同生死。今日一同归去，是姐姐拖累了你，你不见怪姐姐么？
（玉版云）姐姐说哪里话来，我亦情知尘缘未久，今日之归只在早晚。姐姐誓愿归去，小妹安能独留？
（葛巾云）如此甚好，姐姐亦不愿独留妹妹一人苦守尘世。
（常大用哭科，云）娘子，娘子，不要离我而去。看在爹娘老迈，儿尚年幼，望乞垂怜则个。娘子啊——
（葛巾云）常郎啊，妾实牡丹花仙，因尘缘未尽，暂未司职。三年前得遇郎君，感君情重，许以终身。若得长久，仙籍亦可舍去。不想君今见疑，亦难聚合。今妾尘缘已尽，当回归仙班，再尽司花之职。汝亦不必感伤，今日之别，亦为天意，不可违拗。情缘既尽，就此别过。常郎啊！（唱）
三年来、与君意洽情绵，若比目偕游，如鸾凤齐肩。日里同行，夜间共枕，天作双鸳。问今古、几曾得见？想来生、神鬼尤怜。没揣的雨打青天，云滚风喧，雪月风花，都化了飞烟。只剩得泪眼迷蒙，意煮情煎。多少婉娈，难再如前。夫君啊，愿你自珍，愿你心安。愿你月圆，愿你花鲜。莫牵连，我自清恬，我自安然。春且长留，花并长妍。即便仙凡，尤共婵娟。
（葛巾、玉版抱儿渐化两株牡丹，一紫一白，迎风摇曳。）
（常大用呼科，众人呼科）葛巾——，玉版——
（常大用悲科，唱）
遥想当年，花前痴恋。点点相思，都赋予花管云笺。月下徜徉，雨丝风片。举案齐眉，燕莺缱绻。
恁时光景犹眼前，鱼水情浓谁不羡？叹今日水漫蓝桥，蝶梦啼鹃。鸳枕无眠，分飞劳燕。似这般孤凤单鸾，怎不教人把栏杆拍遍。
好不该、好不该一霎时意乱心颠，铸下这、铸下这难原宥的罪眚盈轩。直让你去志离弦，堪怜我子杳家蠲。娘子啊，从兹后你是牡丹丛里仙，我做花奴守沁园。（常大用脱去儒衣，换上花工装饰，拿起花锄。众人唱）守沁园，守得香风天外展，漫无边，处处都是葛巾身影芙蓉面。（众人下）
（葛巾从牡丹中幻化而出）（葛巾唱）
别却凡尘返阆苑，切切仍垂眷。抛夫别子舍家园，情亦非心愿。（乐声科）忽闻得仙乐飘飘随处衍。
（花姑率十二月花神上）（葛巾拜科）
（葛巾云）参见花姑。
（花姑云）免礼。
（葛巾云）谢花姑。
（花姑云）牡丹仙子，汝今尘缘已尽，不必再行留恋。牡丹职司待汝多时，今汝归来，即行司职便了。西洛历来风调雨顺，水土肥美，乃天帝眷顾之地，尤为牡丹生长繁衍之乡。今汝俗身亦留此地，汝可安身于此，恪尽司花之职，以尽繁育牡丹之效罢！
（葛巾云）牡丹遵命。
（花姑云）若干年后，西洛牡丹必甲天下，亦汝大功一件，必为世人传颂。
（葛巾云）谢花姑，牡丹必尽心而为。
（葛巾随十二月花神翩翩起舞。）（共唱）
轻歌曼舞仙风颤，嫣红姹紫英华绚。春熙日日鲜，融融烟景乾坤遍。（众人上）（共唱）天气和，人心焕，西洛牡丹天下灿。任她日日有传奇，看我年年写香传。
（幕闭，全剧终）
作者：崔利弓，辽宁省锦州市人，辽宁省作协会员，二级作家。
预览时标签不可点